第2439章 西征纪实(六)看不见的绞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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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439章 西征纪实(六)看不见的绞索
    奥卡河的血水混着细沙渗入河床,夕阳将中军大帐染成铁锈色。额尔德木图解下沉重的山文甲换回汉制常服,指尖划过面前羊皮地图上的涅瓦河标记,似在思索着什么。
    帐外传来马蹄声,阿列克谢斯特罗加诺夫的商队徽记在暮色中若隐若现。
    “世子殿下,斯特罗加诺夫总督求见。”亲卫掀开帐帘,血腥气裹挟着沙砾涌进帐内。阿列克谢的披风上还沾着不知真伪的血迹,膝盖处的泥渍却暴露了他并未真正参与近战——这些细节都被额尔德木图尽收眼底。
    “恭喜总督,”额尔德木图抛去手中的笔,墨汁在“涅瓦-诺夫哥罗德-维亚济马-库尔斯克”一线划出歪斜的红线,“波俄联军的翼骑兵残部,可是您亲自‘击溃’的?”
    阿列克谢单膝跪地,肩头的商队徽记在烛火下泛着冷光:“全赖大汗的天兵威慑,末将不过是虚张声势。”
    这个聪明人已经很自觉的将自称改换成了“末将”,而当他抬头时,眼中闪过一丝急切,“但是大汗,此战之前莫斯科的贵族已在议论,说大汗的军队是‘新的蒙古铁骑’,恐怕……”
    “所以需要让他们知道,谁才是真正的侵略者。”额尔德木图抽出一卷染血的羊皮纸,甩在阿列克谢面前。这份写着“波俄密约”的羊皮纸上,抬头便是波兰鹰徽与天主教十字交织,下方则用俄文写着:“割让涅瓦河至库尔斯克以西全部领土,沙皇须改宗天主教,允波兰驻军二十年。”
    阿列克谢的瞳孔骤然收缩——条款中划出的领土,正是斯特罗加诺夫这个东部家族在俄罗斯西部刚刚开始经营的几处核心要地。
    不过,这还不是重点,重点在于如果这样的密约真的达成,不仅俄国西部精华区将彻底被波兰人拿走,甚至连莫斯科都不再安全——维亚济马离莫斯科只有不到220公里,波兰骑兵只需三日便可兵临莫斯科城下!
    他忽然明白,额尔德木图这是要将波兰势力彻底钉死在“俄罗斯宿敌”的位置上。
    “明日,”额尔德木图的手指碾过地图,“三千名波俄联军俘虏会‘逃’回莫斯科。他们每人怀里都会揣上一份密约的副本。”他忽然冷笑,“当然,还有你‘力战受伤’的故事——会有人画出几幅简单却足够直白、血腥的波兰暴行图,然后被特辖军在辎重营‘发现’,这足够让东正教徒们愤怒。但是你记住,天兵若不入莫斯科城,便不足以显示‘护驾’之威,因此当这些逃回的俘虏抵达莫斯科一两日,我大明天兵便会‘护送’沙皇回到他的首都。”
    阿列克谢的喉结滚动,终于触碰到了核心诉求:“……大汗希望末将在莫斯科扮演何种角色?”
    “我乃大明摄政首辅靖国公之门生、顺义王之世子,自然一诺千金——你既投效得力,便可如你我前约,来做个苏兹达尔大公、波雅尔杜马副议长、特辖军统帅,”额尔德木图微微昂起下巴,“而这些头衔,将由沙皇在杜马亲自宣布。”
    他说着,伸手指向帐外正在焚烧的波兰军旗,火焰中腾起的烟柱,正如同即将在莫斯科掀起的舆论风暴,“你要让贵族们相信,大明天兵是来帮他们赶走波兰豺狼,而非取而代之的。我明军主力将在俘虏入城两日后抵达,记住——明军与俄军不混编,你们沙皇的銮驾,必须由你的特辖军‘护送’先行。”
    阿列克谢总督——哦不,苏兹达尔大公阿列克谢阁下,此刻浑身上下热血宛如焚烧一般,说话好似醉酒一般结结巴巴:“感,感谢大汗,哦不,感谢世,世子殿下!”
    额尔德木图微微一笑,双手拢于袖中,摸了摸师相高务实飞鸽传书给他的密信,暗道:你要感谢的人可不是我……只是他不要这虚名,才让我承了你的情罢了。
    两日后的莫斯科近郊,近三万明军在距城十里处停下,额尔德木图亲率千骑护送伪德米特里一世的镀金马车。车辕上缠着从波军处缴获的各种羽饰带,沙皇本人则披着染血的东正教圣像披风,向夹道百姓展示“与波兰人血战的伤痕”。
    阿列克谢的特辖军精锐——其实就是射击军残兵,身着额尔德木图送给他们的一批罩甲(明制半身轻甲,是他所部所配,用于当做轻骑兵时所用),背挂火绳枪,手持长柄斧,神色各异地护卫着沙皇与新任统帅。
    他们完全搞不明白,为何明明战败,自以为成了战俘,最后却被告知一切都是商量好的——沙皇与阿列克谢总督议定,故意将波兰人引来苏兹达尔与明军决战,借明军之手帮俄罗斯摘掉“波兰枷锁”。
    至于明军,他们竟然是应沙皇的请求,万里迢迢赶来解救俄罗斯于水深火热之中的天兵……万能的主啊,这是真的吗?
    当红场的钟声敲响第九下时,阿列克谢的特辖军已控制克里姆林宫制高点。他身披红色天鹅绒披风,左胸佩戴着新获的“苏兹达尔大公”银质纹章,下方垂着波雅尔杜马副议长的金质链章,腰间“特辖军统帅”的腰牌则在烛火下泛着冷光——这些头衔,皆由沙皇在杜马厅当众宣布,并声言“此时此刻,唯有阿列克谢大公能联明护国”。
    “诸位波雅尔!”伪德米特里一世——或许现在开始应该去掉这个“伪”字了——在杜马厅中央举起“波俄密约”副本,声音因激动而颤抖,“波兰人妄图割走涅瓦河至库尔斯克广阔且肥沃的土地,还要朕改信天主教!幸得大明皇帝遣天兵来援,方保我东正教法统不灭!”
    他指向台下戎装笔挺的阿列克谢,“朕今册封斯特罗加诺夫家族族长阿列克谢为苏兹达尔大公,兼波雅尔杜马副议长、特辖军统帅,代朕与大明交涉军政事务,以便重振国威,拒波兰于境外!”
    虽然都知道这座建筑之外早已站满了全副武装的特辖军,但杜马厅内仍只是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多数贵族的目光落在阿列克谢腰间的明制马刀上——连刀都换了明制,此人是个什么身份也就不言自明了。
    然而就在此时,一名手持东正教圣像的老伯爵突然高呼:“愿大公阁下能带我们击退波兰豺狼!”这声呼喊仿佛导火索,瞬间引爆了“感激”的声浪——或许并没有人注意到,这位老伯爵不仅是斯特罗加诺夫商社的常客,还有传言说他因为好赌,已经欠下斯特罗加诺夫家族大笔债务,导致自己濒临破产。
    当日午后,额尔德木图的主力终于入城。明军骑兵列队经过红场时,马蹄铁与石板路的撞击声整齐如鼓点,却无一人偏离队列。士兵们肩扛的万历三式步枪枪口朝天,枪托上的饕餮纹被临时覆盖以东正教圣像贴纸——这是高务实特意叮嘱的细节:“……故我朝视各教如一,然在彼土,当尊其教。以尊其教而尊其人,其人必消抵触之心,而从我之命也。”
    阿列克谢站在克里姆林宫雉堞上,望着莫斯科城中升起的炊烟。他新获的三重头衔在胸前叮当作响,忽然发现远处的明军正在沙皇特批的土地上搭建临时营地。
    是夜,斯特罗加诺夫商队的一辆马车驶入红场,车中满载的不是货物,而是五百份密约副本。这些文件将在黎明前送至每个波雅尔的案头,而随附的还有一封“沙皇密信”:“唯有与大明结盟,方能保住您的权力与富贵不受动摇,甚至更进一步……”
    额尔德木图在帅帐内铺开舆图,笔尖在“涅瓦-库尔斯克”一线画下重笔。帐外传来特辖军操练的呼喝声,与东正教晚祷的钟声奇妙地重合。他知道,等到明日,当莫斯科百姓看见阿列克谢以“苏兹达尔大公”身份主持杜马,当贵族们在密约与密信的软硬兼施中选择拥抱大明,这架由军威、舆论与权力交织的绞肉机,已然开始转动。
    而在另一侧,那枚由沙皇亲手佩戴的纹章,此刻正在阿列克谢的胸前发烫——它不再是商队徽记,而是大明钉入俄罗斯心脏的第一枚楔子。在东正教圣像与明军燧发枪的双重阴影下,莫斯科的权力天平,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东方倾斜。
    克里姆林宫的花岗岩长廊回荡着马靴踏过的声音,阿列克谢的新徽章在镀金穹顶下折射出冷光。他抚摸着波雅尔杜马副议长的链章,指尖掠过链章末端的明式云纹——这是额尔德木图特意要求的细节。
    杜马厅的铜门轰然开启,十二名旧贵族鱼贯而入,他们的貂皮披风扫过地面,眼底藏着对新面孔的警惕。当阿列克谢踏上议事台,看见台下新增的四十张橡木座椅已坐满中小贵族,其中一半人胸前别着斯特罗加诺夫商社的徽记——那是“亲明派”的暗记。
    “诸位重臣(注:史学界有一说,认为波雅尔杜马由伊凡雷帝的“重臣会议”而来,因此这里称重臣。不过我对此也难以细考,只姑且用之。),”德米特里一世的声音从穹顶传来,他手中捧着的《杜马扩权诏》用金线绣着东正教圣像与明式祥云,“经大明皇帝特使、蒙古彻辰汗黄台吉(本意皇太子,实为储君、世子之意)孛儿只斤·额尔德木图见证,波雅尔杜马席位由六十席大幅增至一百席,从此俄罗斯的荣耀,由更多贤能共享!”
    诏书展开的瞬间,阿列克谢注意到保守派领袖舒伊斯基公爵眉头深锁——这位老牌贵族的封地位于下诺夫哥罗德,那份假密约中的割地条款并不戳中他的命脉。
    “陛下,”舒伊斯基突然起身,貂皮帽上的祖母绿坠饰撞击胸甲,“新增席位中半数来自无名小族,恐乱祖宗成法!”
    “公爵是觉得波兰人的密约并不伤及舒伊斯基家族,因此并不在意?”阿列克谢适时开口,手按腰间明军马刀,“当波军妄图割走西部的领土,正是这些‘无名小族’的子弟在奥卡河为沙皇流血!”
    他指向台下一名佩戴商社徽记的年轻贵族,“这位保加尔伯爵的领地,已经决定今冬向明军提供五百匹战马,用于感谢明军为我俄罗斯斩断波兰枷锁——难道不算贤能?”
    议事厅响起窃窃私语。阿列克谢知道,这些中小贵族早已被斯特罗加诺夫商社用“半税对明贸易”所拉拢,此刻正是他们发声的时刻。果然,保加尔伯爵起身抱拳,袖口露出新换上的明式锦缎:“大公所言极是!大明商队带来的铁犁,能让我的封地从此增产三成,今后我便能为俄罗斯贡献更多的力量,为何不能参与国是?”
    保守派的反驳很快被淹没在嘈杂声中。阿列克谢趁热打铁,展开一卷羊皮地图:“诸位请看,在大明答应与我俄罗斯同盟并开放商路之后,我们便能获得更多、更好的瓷器、茶叶与丝绸,届时无论在俄罗斯出售,还是转售别国,我们的财富都将大大增加!而这一切,不过是需要杜马有足够的声音支持联盟与通商——”
    他说着,指尖却划过悬挂一边的俄罗斯地图上“涅瓦-库尔斯克”一线,“而如果不能达成,我们不仅无法获得更多财富,且波兰人随时可能卷土重来!”
    当舒伊斯基公爵的脸涨成猪肝色,阿列克谢知道火候已到。他从袖中取出额尔德木图亲赠的礼物——一套明式京华所产的禹瓷茶具,茶盏上的缠枝莲纹在烛光下流转:“大明皇帝听闻俄罗斯贵族善饮,特赠沙皇与我各一套尊贵、精美的茶具。”
    他不仅展示,还以早已准备好的茶叶、沸水泡茶,然后亲自为最近的贵族斟茶,茶香味顿时弥漫厅内,“茶如国政,既需上好的茶器,也要上好的茶叶,方得苦尽回甘。”
    俄国人在欧洲一贯都是野蛮的代名词,但托了当年被蒙古人统治的“福”,倒还真有一些喝过茶的贵族。只是,当年不过牛嚼牡丹,如今见了真正的顶级茶具与茶叶,才知道自己确实土到掉渣。望着阿列克谢手中据说来自明朝皇帝所赠的国礼级茶具,一个个眼睛都红了——这玩意在俄罗斯说一句价值连城,想必问题不大。
    而台下的亲明派立刻心领神会,纷纷热烈鼓掌表示赞成,而保守派只能恨恨地看着斯特罗加诺夫家族的代理人占据新增的半数席位,从此成为波雅尔杜马中的一派势力。
    “最重要的是,大明皇帝建议先由德米特里一世陛下统治三年,”阿列克谢忽然提高声调,“三年后将在波雅尔杜马举行沙皇公选,由诸位波雅尔决定陛下的去留!
    若陛下所作所为符合一位俄罗斯沙皇的标准,诸位波雅尔们便从此认可他的尊位。如若不然……新任沙皇的提名权将属于伯爵以上贵族!每一位伯爵以上的波雅尔贵族都可以提名他所认可的沙皇人选——诸位,这是大明皇帝对俄罗斯传统的尊重。”
    他故意忽略额尔德木图的密令,而将“提名权”作为诱饵抛给大贵族,“诸位难道不想让自己的家族名垂青史?”
    舒伊斯基公爵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终于意识到,所谓“扩权”不过是将水搅浑:中小贵族获得席位却无提名权,大贵族空有提名权却要拉拢中小贵族,否则就会面对许多反对之声。而在彼时,阿列克谢的特辖军,便会像一根无形的线,将这些碎片串成大明的提线木偶。
    散会后,阿列克谢在长廊遇见保加尔伯爵,后者低声汇报:“商社已按您的吩咐,向所有新晋伯爵送去明式锦缎十匹,以及半税贸易凭证。”年轻贵族的眼中闪烁着贪婪,“他们还向我打听,若在杜马中支持您,能否让子弟进入筹备中的波雅尔学院(贵族学院),学习大明的优雅礼仪。”
    “告诉他们,”阿列克谢抚摸着副议长链章,“学院名额只给愿意在封地推广明式风雅生活的家族——”他微微笑道,“记住,只要学会了明式礼仪,那些曾经嘲笑我们俄罗斯的人,他们就反而成了野蛮人。”
    是夜,克里姆林宫的钟声敲过子时,额尔德木图收到宫里送来的密信,认真看完每一个细节之后,他终于露出微笑,喃喃自语:“师相的手段,我这辈子不知道能学会几成?师相说得真好啊……杜马越分裂,绞索越牢固。”
    这架由四十个席位组成的绞肉机,终将把俄罗斯初建于伊凡雷帝手中的集权传统,绞成适合大明手掌的形状。而那些在会议上争得面红耳赤的贵族们不会知道,他们每一次拍案而起,都是在为来自东方的绞索拧紧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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