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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类精神始终在追求某种永恆的价值，这种追求已经形成为一种持久的精神事业和传统。当我也以自己的追求加入这一事业和传统时，我渐渐明白，这一事业和传统超越于一切优秀个人的生死而世代延续，它本身就具有一种永恆的价值，甚至是人世间唯一可能和真实的永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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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每一个人都是在肩负着人类的形象向上行进，而人类所达到的高度是由那个攀登得最高的人来代表的。正是通过那些伟人的存在，我们才真切地体会到了人类的伟大。
    当然，能够达到很高的高度的伟人终归是少数，但是，只要我们是在努力攀登，我们就是在为人类的伟大做出贡献，并且实实在在地分有了人类的伟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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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类精神生活的土壤是统一的，并无学科之分，只要扎根在这土壤中，生长出的植物都会是茁壮的，不论这植物被怎样归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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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深人静之时，读着先哲的作品，分明感觉到人类精神不息的追求，世上自有永恆的精神价值存在，心中很充实。但有时候，忽然想到宇宙之盲目，总有一天会把人类精神这最美丽的花朵毁灭，便感到惶恐和空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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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凡是把宗教、道德、艺术、科学真正当作精神事业和人生使命的人，必定对于人类精神生活的整体怀有坚定的信念。在精神生活的层次上，不存在学科的划分，真、善、美原是一体，一切努力都体现了同一种永恆的追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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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理智上求真，意志上向善，情感上爱美，三者原是一体，属于同一颗高贵心灵的追求，是从不同角度来描述同一种高尚的精神生活。
    论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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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的精神性自我有两种姿态。当它登高俯视尘世时，它看到限制的必然，产生达观的认识和超脱的心情，这是智慧。当它站在尘世仰望天空时，它因永恆的缺陷而嚮往完满，因肉身的限制而寻求超越，这便是信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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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是由两个途径走向上帝或某种宇宙精神的，一是要给自己的灵魂生活寻找一个根源，另一是要给宇宙的永恆存在寻找一种意义。这两个途径也就是康德所说的心中的道德律和头上的星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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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帝”是一个符号，象徵人生不证自明的最高原则，而一切精神跋涉者的困惑便在于总是想去证明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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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帝存在于人的局限性之中。
    人在何处看到自己不可逾越的界限，就在何处安放一个上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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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天人突然发现自己是大地上的孤儿，于是就为自己生下了一个父亲――上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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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种信仰无非就是人生根本意义问题的一个现成答案。有两种人不需要信仰，一种是对此问题从不发问的人，另一种是决心自己去寻找答案的人。前者够不上信仰，后者超越了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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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虔诚是对待信仰的一种认真的态度，而不是信仰本身。一个本无真正信仰的人却做出虔诚的姿态，必是伪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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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怀疑来自过分认真。无所用心的人从不怀疑，但也没有信仰。当然，这不妨碍他们以信仰的名义绞杀怀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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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任何信仰体制之下，多数人并非真有信仰，只是做出相信的样子罢了。于是过分认真的人就起而论究是非，阐释信仰之真谛，结果被视为异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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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信仰者永远是少数。利益常常借信仰之名交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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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信仰崩溃的时代，民族主义往往会抬头。大神死了，人们便寻求小神祗的庇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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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的心智不可能是全能的，世上一定有人的心智不能达到的领域，我把那不可知的领域称作神秘。
    人的欲望不可能是至高的，世上一定有人的欲望不该亵渎的价值，我把那不可亵渎的价值称作神圣。
    宗教的本质不在信神，而在面对神秘的谦卑和面对神圣的敬畏。根据前者，人只是分为有神论者和无神论者，根据后者，人才分为有信仰者和无信仰者。
    坚守精神的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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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代世界是商品世界，我们不能脱离这个世界求个人的生存和发展，这是一个事实。但是，这不是全部事实。我们同时还生活在歷史和宇宙中，生活在自己唯一的一次生命过程中。所以，对于我们的行为，我们不能只用交换价值来衡量，而应有更加开阔久远的参照系。在投入现代潮流的同时，我们要有所坚守，坚守那些永恆的人生价值。一个不能投入的人是一个落伍者，一个无所坚守的人是一个随波逐流者。前者令人同情，后者令人鄙视。也许有人两者兼顾，成为一个高瞻远瞩的弄潮儿，那当然就是令人钦佩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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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是要有一点精神的。”――在一切“最高指示”中，至少这一句的确不会过时。
    在那个“突出政治”的年代，我对它有自己的读法，我把它读作：人不该只有政治狂热，把自己的灵魂淹没在红彤彤的标语口号海洋里。
    在如今崇拜金钱的氛围中，我又想起了这句话，并且给它加上新的註解：人不该只求物质奢华，把自己的灵魂淹没在花花绿绿的商品海洋里。
    世事无常，潮流变迁。相同的是，凡潮流都可能(当然不是必定)会淹没人的那一颗脆弱的灵魂。因此，愿我们投入任何潮流时都永远保持这一种清醒：“人是要有一点精神的。”